就像阳光穿过黑夜。
那一片虚无的世界里焕发出新的生机
闲愁如飞雪,入酒即消融。好花如故人,一笑杯自空。大雪。
鹅毛大雪。
睁开双眼的顾九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冷清的草棚里。梁柱腐朽,北风寂寥。
声音呜咽悲苦,如催魂的唢呐在奏鸣。飞雪也如刀片般切割着他暴露在外的脸颊。
顾九从冰凉的地上爬了起来,但见离他三尺远的木桌上摆着一个装满了温酒的杯子。他又向左前方看去。
爬满了斑驳历史痕迹的梁柱上竟然挂着一把剑。
那把剑平平无奇,就和江湖门派中的跑腿人随手挂在腰间的铁剑一般无二。这一刻顾九的心出奇的平静。
他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,也忘记了自己将要往何而去。
既如此,在这寒冷的天何不坐下来先饮一口温酒再做他想呢?顾九乃自哂而坐。
他轻轻握住那个酒杯。
温热透过杯沿,沿着他的掌心,一直透入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。仰头一饮而尽。
呼啦-
通透的畅快感陡然在顾九的喉头爆发。这就是一步到胃的充实感吧!
顾九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子,望着草棚外的雪地,他忽然想吟诵先贤的诗。“六出飞花入户时,坐看青竹变琼枝。”
“如今好……”
忽然间,一道瘦弱的身影从草棚外被飞雪覆盖的石径上艰难地走了过去。
那道身影走的很快。
顾九只思考了片刻,再次抬起头时,便已经是“山回路转不见君”的局面。雪地上只余歪歪斜斜地脚印。
很长。
一直蔓延到山脚下去。
“那里……….”
沉醉在片刻欢愉中的顾九迷茫了。他只觉得这一切非常熟悉。
这本该如钢印般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,但他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忘掉了。杯子。
顾九的目光落在那个刚被他用过的杯子上。原来如此。
他悟了。
这个杯子便是用来“腐化”他的。
而梁柱上挂着的那把剑,才是他的根本!顾九握住了自己的剑。
刹那间他想起了一切,这条路是他与过去“诀别”的路。而这一天,也是他与过去“诀别”的那一天。
从此以后,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纯真,他的思想也再不似从前那般澄澈。顾九持剑迎着风雪冲下了山。
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,但越是靠近那个村子,他心跳的速度越快。还来得及!
当他赶到村子里时,村子一如记忆中那般平静。这是一个没有人受伤的世界!
顾九狂奔到自己家里。
隔着一层由秸秤遮掩的窗户,他看见那只白狐正悄然走到他妹妹的床头。锵!
寒光一闪,尖利的爪子弹了出来,然后缓慢地朝那个小女孩的脖子靠了过去。“我去你妈的!”
顾九用力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。“你……”
白狐才张开嘴,那把剑就裹挟着无尽的寒意砍了过来。
全都给我死!
噗吡——
锋利的剑刃从白狐的脖子处砍了进去。
在将白狐的皮肉以及内脏切成两半后,又从另一边身子冒了出来。剑卷刃了。
鲜血飞溅,洒了一地。顾九的身上也全是鲜血。
沉睡的小女孩醒了过来,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,就在她将要哭出声时,顾九一把抱住了她。“没事了,没事了,哥哥在这里。”
没事了。
啜泣声在小屋里回荡。如果一切可以重来……
顾九忽然发现自己怀里空落落的。他低下头。
妹妹化作了满天星,在他的怀里溃散。琐碎的光点在这一刻宛如璀璨的星河奔涌。
他又转过身,那把剑已经消失不见,躺在地上的是蛇妖,是狐妖,是虎妖,是猫妖……是每一个曾被他杀过的妖兽。
唯独没有当初那只白狐。
因为它死在了师父手中,它永远不可能再死在他手中。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量。
他直挺挺地向后跌落。
噗通。
他落在了厚实的雪地里。
他看见白雪飘飞,好似朵朵梨花绽放。
月有盈亏花有开谢,想人生最苦离别。
于是,顾九闭上了眼睛。
“我心中有个小男孩,他永远地活在了十二岁那年。”他知道,他会沉没。
沉到雪地里去。沉没。
继续向黑暗更深处沉没。
直到有人托住他的身子。
顾九睁开了眼睛,他离开了幻雪君主圈出来的幻雪领域,回到了雪花纷飞的沽城县。抱住虚弱的他的是收到白衣女子消息,刚刚从远处赶来的千剑城长老陈浮。
“师父。”
顾九颤巍巍地喊道。
陈浮握住他的手,紧紧的。“我明白,你先安心睡吧